2024年12月8日,賈夢瑋散文創(chuàng)作研討會在南京召開。中國作協(xié)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吳義勤,省作協(xié)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副主席鄭焱,省作協(xié)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丁捷,來自省內外的專家學者郜元寶、張新穎、張清華、謝有順、潘向黎、王燕、崔慶蕾、曾攀、丁帆、王堯、王彬彬、丁曉原、張光芒、何平、陸志宙、李偉長等參加研討會。研討會由丁捷主持。正在柬埔寨參加外事活動的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江蘇省作協(xié)主席畢飛宇,提前發(fā)來祝福的消息,轉達對與會專家的感謝,并祝研討會圓滿成功。賈夢瑋是江蘇省作協(xié)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也是《鐘山》《揚子江文學評論》的主編。在當代文壇,賈夢瑋擁有多重身份。他身兼作家、編輯家、評論家以及文學工作組織者等多種角色,榮獲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編輯、文學評論等多種文學獎項,策劃責編的作品中有9篇(部)獲得魯迅文學獎、茅盾文學獎,曾獲“江蘇名編輯”稱號。此次研討的文本,包括修訂再版的《紅顏》《南都》和新作《往日情感》。《紅顏》關注歷史上被扼殺、被污名的女性人物,傾注巨大的同情與體察;《往日情感》視“往日”為“故鄉(xiāng)”,借重溫生命中的某些時刻,從回憶中“成為”自己;《南都》摹寫南京城的往昔與當下,魯迅、張愛玲、賽珍珠、金陵制造局、文德橋、拉貝故居等人文風景悉數(shù)流淌筆端,堪稱又一部“南京傳”。
吳義勤在講話中首先代表中國作協(xié)對研討會的召開和賈夢瑋散文創(chuàng)作取得的成就表示祝賀,他認為賈夢瑋在散文創(chuàng)作方面自成一體,形成了他自己對散文理解和創(chuàng)作的方式,也是他實現(xiàn)自我對于文學理解的方式。他的散文切入點很獨特,題材也很獨特,有對歷史人物、歷史事件和對知識分子的反思與批判,他有批評家視角和編輯家的眼光,因此他的散文創(chuàng)作,一定互相都有啟示和觸發(fā)。鄭焱在致辭中說,深入探討賈夢瑋散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色與價值內涵,總結經(jīng)驗,交流心得,為江蘇散文創(chuàng)作的進一步發(fā)展提供有益的思路與方向。希望各位專家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賈夢瑋的散文創(chuàng)作進行深入剖析與解讀,讓我們更加全面、深入地認識賈夢瑋的散文作品,也為江蘇散文創(chuàng)作的繁榮發(fā)展提供更多的意見和建議。上海文藝出版社副社長李偉長和譯林出版社副總編輯陸志宙從編輯的角度表達了對賈夢瑋多年來支持幫助原創(chuàng)文學出版業(yè)的敬意。
穿透歷史的微光,觀照當下現(xiàn)實
“美,何罪之有?”《紅顏》書封上印著這樣一句“文眼”。在吳義勤看來,《紅顏》從人性和生命的角度來重新觀照歷史上那些或被符號化、或被遮蔽的女性形象:“后宮是中國歷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窗口,透過這個窗口,賈夢瑋看到了女性,也通過女性看到了男性,他批判封建社會對人的戕害,表達了一種發(fā)自性情的思考。”書中作者寫到了宮怨、宮妒、江山與美人的沖突,在他看來,破除紅顏薄命的魔咒,需要女性的內、外部都能有所革命。從歷史轉入當下,他也犀利指出,“愛情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代人類污染和異化最嚴重的領域之一”。賈夢瑋的《紅顏》《南都》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歷史大散文”或“文化大散文”的概念。“古人評價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堂廡特大’。不過可惜,很多‘大散文’的‘大’是做出來的,把自己吹得很大,但賈夢瑋克制住了這種沖動。”復旦大學教授郜元寶說。他注意到《南都》中作者寫到了許多和南京有關的人物,桐城派姚鼐、周氏兄弟、經(jīng)濟學家朱偰、張愛玲、賽珍珠等,其中“南京魯迅”的研究視角順應了近年來的學術新路徑;朱偰因反對拆除古城墻而陷入政治風波的故事,為當今的城市發(fā)展“補”上一課;《南京的賽珍珠》一篇則指出了賽珍珠受到的評價問題。對賈夢瑋散文的全面理解,江蘇省作協(xié)副主席、蘇州大學教授王堯提供了兩點頗有價值的觀點,他認為,賈夢瑋在所有的這一類歷史散文里面包含了非常大的特點,就是重新來解釋歷史,來重構知識分子。“重新來講述古代史,重新來講述中國知識分子的宏大的抱負,非常有思想,而且這個思想比較敏銳,敢于講話。”“夢瑋和時代、歷史構成了很緊張的關系,緊張的關系不等于沖突,緊張的關系是產(chǎn)生思想和張力的非常重要的原因。”“《南都》里面寫的賽珍珠故居,我?guī)缀跻娮C了寫作的緣起,我們在南大一起走,夢瑋指著一棟樓說這是賽珍珠故居,講了他了解的史料和他自己的感覺。”上海市作協(xié)副主席、專業(yè)作家潘向黎回憶,她說,“夢瑋的瞬間寫得很有穿透力,在現(xiàn)實當中的靈光一閃,被生活當中的某個細節(jié)給打動了,瞬間就能穿越千年,又記錄很深刻的哲學、歷史、人文思考。這一點上看得出他有對于禪學、禪宗的長期的研讀,可以說是帶有禪趣的。”“賈老師筆下的歷史不是宏大敘事的歷史,不是一種大歷史,而是一種具象化和細節(jié)化的歷史,有的是歷史的沉積以及歷史的人物,歷史的典型文化等等。”《中國當代文學研究》執(zhí)行主編崔慶蕾同樣關注到賈夢瑋散文的歷史意識,“他是由這些歷史的碎片來進入整個歷史”。
“往日情感”:是沉淀,是沉默
《往日情感》的第一篇《地鐵上也有生離死別》,講述了作者日常乘坐地鐵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在王堯看來,這類散文最難的是處理好“尋常”與“奇崛”的關系,類似“地上,地下,都有人生的十字路口”這類金句,猛地從日常經(jīng)驗中升騰起來,給人以驚艷之感,“需要作者擁有比較強大的心理張力和語言的能力。”作者還援引古人的“凡睹人家男女、大地林沼,總是境”“譬如蟭螟蟲,在蚊子眼睫上做窠,向十字街頭叫云:土曠人稀,相逢者少”等,來闡述自己對庸常人生的超越之徑:人與人之間,互為意境;即使在擁擠地鐵上,渺小如我們,還是完全有能力獲得一定的心理情感的空間。復旦大學教授張新穎談到,寫作是對抗時間的方式,同時時間也成就了往日的情感,“我看《往日情感》這本書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時間累積的層次,慢慢累積的層次。”如果說夢瑋的散文比較深厚,比較蘊藉的話這里面是有時間累積不同層次,情感層次、思想層次在里面。“賈夢瑋是我最早的幾名學生之一。”南京大學資深教授丁帆說。比起多年前他作序的《紅顏》,他更欣賞賈夢瑋在新出版的《往日情感》中表達的對時間、記憶的理解,“他在《后記》中寫道,文學的回望,除了哲學的意義外,還是要從往日找到情感的力量;一個作家,負有不可推卸的‘記憶之職責’”。 《散文海外版》雜志編輯部主任、執(zhí)行主編王燕認為,賈夢瑋的整個文學作品沒有蹭熱點,沒有宏大的文學寫作,都是生活當中所見所聞的事情,這個作品里面都是長期觀察和沉淀。
智性之美、仁人之愛
王國維說,“散文易學而難工”。為何“難工”?“拿歷史散文來說,如何穿透歷史材料,平衡情感、思想、知識幾者之間的關系,就是一道難題。作者既不能過于直抒胸臆,也不能藏得太深、只剩對歷史和知識的轉述,而是要擁有‘寫作的幻術’,用思想把材料統(tǒng)合起來。”中山大學教授謝有順說,“歷史散文最終應傳遞的是非歷史的力量,讓讀者覺得這不是在寫歷史,而是在寫人生、寫自我、寫當下。賈夢瑋的優(yōu)長恰好是‘軟硬兼施’,是頭腦與心靈、情感與知識的結合。”“賈夢瑋的散文我認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自然”,江蘇省作協(xié)副主席、南京大學教授王彬彬認為散文自然是很重要的,“它的情感表達是自然的,它的結構也是自然的,它的敘事是自然的,語言是自然的。”“唯真情才能自然,不做作、不別扭”。“散文是寫常識、寫常情的,但這并不意味著要把筆觸對準那些生命的平均值,而意味著要去關注那些失意者、失敗者。”南京師范大學教授何平說。此外在散文修辭上,南京大學教授張光芒關注到,賈夢瑋在創(chuàng)作中時常能夠重新審視詞與物的關系,跳出模式化的思考窠臼,譬如從“兩小無猜”到“兩小有猜”,從“失敗是成功之母”到“成功是失敗之母”,以及在“情商”“智商”之外提出“愛商”,認為“愛的能力才是人類最后的精神家園”。“他的文字透露著一股智性之美。”張光芒說。“高人”寫小說,“異人”寫詩,“仁者”寫散文——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張清華做了這樣一個概括。就賈夢瑋而言,散文作者之“仁”,既體現(xiàn)在《紅顏》中,他幾乎化身“賈寶玉”,對歷史上的女性人物表達“千紅一窟,萬艷同杯”的隔空思悼;也體現(xiàn)在《往日情感》的《文人傳統(tǒng)——從王鏊到柳亞子》一篇中,他援引《三國演義》諸葛亮的“儒有君子小人之別”,來表達對文人傳統(tǒng)和文化傳承的再思考。在張清華看來,這些觀點無疑是“仁”的。常熟理工學院教授丁曉原也有同樣的觀點。“賈夢瑋散文寫作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守持知識分子的價值立場,而‘人性’實為‘知識分子性’的要義之一。關于‘何為知識分子’固然有不同說法,但他顯然傾向于認同法國史學家雅克·勒戈夫的描述:‘在理性的背后有對正義的激情,在科學的背后有對真理的渴求,在批判的背后有對美好事物的憧憬’。一如他在《紅顏》中審視將女人、美人、才女變成非人的異化力量,最終將矛頭對準了禍‘美’、禍‘人’的封建專制制度。”“從知識和洞見到氣勢和意趣,這里面有很多的辯證和糾葛在這里面,這也是賈夢瑋散文的多種層次,不同維度和多元化的意趣,都周旋在里面了。”《南方文壇》副主編曾攀說,“周旋著周旋著突然有一個突進的過程,這又到達了另外一種境界和見識。”“賈夢瑋特別在乎‘人’之為‘人’的地方,包括人的價值、人的局限,人本來的樣子和被扭曲、被傷害的樣子。‘人’是他寫作的一個立足點,他追問著人的意義、人的走向。”潘向黎說。她贊賞賈夢瑋的散文是透過歷史的取景器以及作品中體現(xiàn)的格局、骨力、悲憫、深思、深情、禪悟等等。
研討會最后,回顧自己的創(chuàng)作人生,賈夢瑋感嘆,他從來沒有創(chuàng)作小說或詩歌的愿望:“散文是跟我最搭的文體,通過散文我能處理好自己,處理好別人。為文猶如為人,散文和作者之間更是統(tǒng)一的。作為有志于散文的寫作者來說,我今后努力的方向依然是“人”的問題,不是文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