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人引以為豪的幾個家鄉(xiāng)著名作家中,鄒雷應該是最具“盱眙味道”的一個。作家張賢亮祖藉盱眙,他本人出生、成長均在南京,人格定型和作品定型均不在盱眙,他曾多次回盱眙祭祖,但他的作品里基本沒有盱眙痕跡;作家都梁出生在盱眙,顯然他對盱眙很有感情,不然他不會用“都梁”這個盱眙古稱作為自己的筆名,但他成長不在盱眙,作品中也鮮見盱眙元素。相比他們而言,作家鄒雷應該是生在盱眙、長在盱眙,雖然他青年時離開家鄉(xiāng),但家鄉(xiāng)盱眙一定在他的記憶深處,因為他的作品中“盱眙味道”比比皆是。我用“應該”這個詞,因為這是基于我從鄒雷作品里得出的判斷,我并沒有實際考證。
“城市中校”是盱眙人
鄒雷小說《城市中校》可以當著一部史書去讀,這本書值得珍藏。多年后你再讀這本書,你會越發(fā)覺得這本書大膽而真實,大膽到直面當時軍隊狀況,真實到像一部時代記錄片。小說涉及到本世紀初和平年代軍隊部分人員慵懶頹廢、爾虞我詐,地方政府部分官員急功近利、層層勾結(jié),房屋拆遷中的種種黑幕和當時社會各種潛規(guī)則,作品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飯局上愛講黃段子、喝完酒還能照樣開車......
全書并沒有提到“盱眙”,但作為盱眙人我完全看出來,主人公朱浩洋是一個從盱眙走出去“混”在部隊的城市中校,是一個“混”在南京多年但骨子里還是個“南京養(yǎng)不家”的盱眙人。
他請客吃飯愛到盱眙人開的“第一泉酒家”,愛點盱眙家鄉(xiāng)菜:盱眙龍蝦、盱眙涼拌、洪澤湖小魚干、鯰魚粉絲、酸湯魚圓、雞絲燴粉皮、炒地皮菜......
他請領導“放松”直接安排到盱眙鐵山寺,還“煞有介事”地安排個“民俗表演”—農(nóng)家殺肥豬,飯后不忘安排領導到天泉湖去釣魚......
最主要的是,朱浩洋的行事風格完全是個盱眙人:他愛家鄉(xiāng),他愛家人,他看上去世故圓滑,但骨子里真誠善良。
家鄉(xiāng)人碰到事情愛托關系、愛找人,作為在南京軍區(qū)總院混得不錯的盱眙人,來找朱浩洋的家鄉(xiāng)人自然少不了。對找上門的家鄉(xiāng)人,朱浩洋基本上是能幫則幫,幫不上硬著頭皮也要去幫。安排個醫(yī)院床位、請個專家看病,這對朱浩洋來說不算難事,但他還竭盡全力、放下自傲給家鄉(xiāng)政府在省城拉關系爭取資金,家鄉(xiāng)發(fā)洪水時他費盡心思、厚著臉皮去求部隊領導、革命老首長調(diào)撥冬衣。朱浩洋是自傲的,他是通過自己努力讀上軍校、“混”上領導,這一路靠得是他自己的勤奮努力和真才實學。但他始終覺得是家鄉(xiāng)養(yǎng)育了他,他一直想報恩家鄉(xiāng),誰叫家鄉(xiāng)還窮呢,為了家鄉(xiāng)他愿意放下自尊和自傲,但凡他有一分力就想為家鄉(xiāng)使十分勁。
朱浩洋這個“鳳凰男”家中老大平時對自己節(jié)衣縮食,暗地里背著老婆不知道貼補多少給自己父母兄妹。為了幫弟弟、妹妹,讓他們也過上好日子,他搭上金錢和人脈,把弟弟、妹妹一個個拉扯到省城南京自己身邊。為了安排妹妹在自己并不寬敞的家里臨時過渡,他那個階段甚至刻意討好自己城里老婆。他的南京老婆,結(jié)婚時跟他基本是平等的,他來自盱眙小地方,但他是軍官,很有前途;她是南京城里人,但她娘家不過是普通工薪家庭,工作單位也很普通。后來他在外面混得風生水起、越來越好,在自己小家地位越來越高,就連在老婆娘家人面前也面子十足。但他可以和老戰(zhàn)友美女老板搞搞曖昧,也挺享受青春女下屬崇拜的多情目光,但他從來想都沒想過要去嫌棄、背叛或拋棄自己結(jié)發(fā)妻子。他甚至做到了一個盱眙男人最頂級的寬容:原諒妻子的出軌,包容她重新回歸家庭。另外他是個好父親,就算工作再忙、應酬再多,也想方設法和兒子多交流,他給兒子的更多是鼓勵。
朱浩洋當然是世故和圓滑的,他要是不夠“聰明”,就他所在的那個單位他還不早就被別人玩死呀,更不要說繼續(xù)高升了。各種腐敗手段、潛規(guī)則、阿諛奉承、整人踩人手段,朱浩洋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會做,他骨子里不屑這樣做,偶爾為之不過為了自保和幫助別人。就連遭人使手段陷害時,他也不過一笑了之。
朱浩洋當然也有慵懶頹廢的一面,青年時就參軍入伍,和平年代部分軍人作風當然直接感染到他,加上年齡上的原因,他同樣面臨“團以下”干部的苦惱,千軍萬馬都擠在少有的幾個晉升名額前,大部分“團以下”不得不面臨轉(zhuǎn)業(yè),二次奮斗。業(yè)務上那點活早已輕車熟路,毫無新意,未來在哪里卻一片茫然。但不同于其他人的躺平或不折手段,朱浩洋內(nèi)心一直在追求上進,他了解我軍現(xiàn)狀,更放眼我軍未來,他縱觀世界,緊盯全球先進,一直想要個更大舞臺只為施展心中抱負。
......
鄒雷筆下的朱浩洋是個真性情標準盱眙人。
“銅哨聲聲”里的童年夢
相比于《城市中?!罚u雷作品《銅哨聲聲》里的“盱眙味道”更是直接,他直接將故事發(fā)生地放到盱眙維橋。
鄒雷的老家是盱眙縣城,但我猜他童年的故鄉(xiāng)也就是老老家應該是盱眙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維橋。我特別能理解鄒雷為什么人到中年特別愛寫故鄉(xiāng)、寫自己的童年生活,因為有個階段我也特別愛寫自己的故鄉(xiāng)、愛寫自己的童年生活,只不過我只是個文學愛好者還不是像鄒雷已成作“家”。就在我到處“瞎發(fā)”我的“作品”時,我只有初中文化的表弟一眼看出“二哥是想家了”。
家鄉(xiāng)盱眙明明離南京僅僅只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我們仿佛總是很忙,總是抽不出空回家;即使我們抽空回家匆匆一瞥,撤鄉(xiāng)并鎮(zhèn)、城鎮(zhèn)化建設也早已讓家鄉(xiāng)“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記憶中的影子。人到中年,越發(fā)想家,越發(fā)思戀記憶中的那個故鄉(xiāng)。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時代像一輛奔馳的列車載著我們滾滾向前,我們在這輛時代的列車上片刻不敢懈怠,生怕一刻懈怠就被拋出這輛列車。年輕時我們拼命考學、拼命找個好單位、拼命高升、拼命買房、拼命給孩子找個好學校,人到中年對鏡梳理根根耀眼白發(fā),越來越厭倦成人世界的苦苦掙扎,忽然回憶起童年世界的清純、無憂無慮、快樂天真,好想一頭栽進童年那明明就在眼前卻伸手再不可及的夢幻中去,再也不要出來。
《銅哨聲聲》雖然是鄒雷“編”的一個故事,但“奔騰的維古河”、“美麗的杏花村”、“恐怖的水怪”、“‘推磨蟲’的魔力”、“驚魂蘆葦蕩”、“老鱉灣的三聲驚叫”,以及新四軍在故鄉(xiāng)戰(zhàn)斗、生活并不是傳說的“故事”,無不從鄒雷的記憶深處躍然跳動到他的筆端。
眼尖的讀者可能會發(fā)現(xiàn),《銅哨聲聲》里的江蘇盱眙維橋人怎么頻頻到天長、來安這些安徽地方去。其實這是鄒雷了解盱眙過往的細節(jié)處理:江蘇盱眙和安徽接壤,歷史上一直隸屬安徽,1955年為便于洪澤湖管理才劃歸江蘇。盱眙很多人都有安徽親戚,我們聽著安徽“省戲”黃梅戲長大,黃梅戲里樸素的做人道理也一直保留在盱眙人血脈里:打著豬草依然懷揣天仙配的夢想,為救李郎可以離家園,為情為義從來都是義無反顧。
“行走的學校”小學就聽過
鄒雷的新作《行走的學校》講述了1935年,在國家民族危亡關頭,一群孩子組成的“新安旅行團”以長途修學旅行的方式,踐行陶行知先生“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的教育思想,將個人成長與國家命運結(jié)合起來,團結(jié)民眾,宣傳抗日救國主張。
“新安旅行團”的故事,我在小學時就聽過,因為新安小學所在地淮安河下鎮(zhèn)就在我們家鄉(xiāng)附近,這些故事估計鄒雷小時候也聽過且印象深刻。感謝鄒雷用小說再現(xiàn)了那段光榮的歷史,讓我重溫了少年時的“故事”。我覺得鄒雷在講述一段紅色故事的同時,也在探討教育問題。
在小說的最后,鄒雷不厭其煩地讓“新旅”老團員一一報出自己后來的職業(yè)和成就,這些“新旅”老團員不僅沒有因為離開校園課堂學習而耽擱學業(yè),反而因為經(jīng)過社會大課堂的學習和錘煉,大部分都成長為橫跨政治、軍事、科技、藝術(shù)等領域的優(yōu)秀人才。他們中的許多人,在旅行中不僅增加了閱歷,還在實踐中找到了自己興趣所在并發(fā)展成為專長,持續(xù)精進終結(jié)碩果。
我覺得鄒雷是在探討現(xiàn)行脫離生活和社會填鴨式的教育是不是要反思。
建議您給您的孩子買一本《行走的學?!罚屗麄兠靼缀⒆右矐撚泻⒆拥呢熑魏蛽?;建議您自己也讀一讀這本書,也許對您教育孩子能有更多啟發(fā):不要怪孩子沒有責任和擔當,是不是我們“因為孩子年齡小”過度地保護孩子、不肯放手,讓孩子太脫離生活、太脫離社會,讓孩子從小就沒有機會去深切體會什么是責任和擔當?不要責怪孩子對學習不感興趣,是不是我們千篇一律的教育模式,根本就無法滿足不同個性孩子的興趣所在?
作者:徐波,現(xiàn)任職于南京報業(yè)傳媒集團